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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涅盘思想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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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 要:

佛教的涅盘思想,从原始佛教到大乘佛教有一个很大的距离。本文即卽旨在指出大乘佛教中的中观学派与唯识学派两者的涅盘思想真义,以及其与原始佛教、部派佛教涅盘观念的差异所在,透过本文对中观、唯识涅盘思想的探讨,我们将益能把握大乘佛教的真正精神及其思想的归趋。

如所周知──大乘思想和小乘思想是有所差别的,但其差别之所在,一般都只是就利他与自利两者精神的不同作区别。这在表面看来,虽然不错,但在实际上却非如此简单的,利他与自利之差别,只是在两者的心怀,各有所偏重而已,但并非各自截然以此作范限,今就南传与北传所谓大小乘各依之经典共按,两者莫不同有记载,即小乘经典有利他之表现(如四无量心),大乘经典亦有自利之表现。所谓小乘只自利,这只不过是部份大乘学人对学派时代某些偏私和修学者的指责而已。实际上这当不是两者截然区别的中心所在。就思想而言,勿宁说这两者在教义上均有其各自的偏依,例如以佛陀观说,小乘经论特尊重历史的佛陀,而大乘经典却倾向于理想的佛陀。(亦卽神格化的佛陀)由于各自的偏依不同,故在某些处勿宁说各有其特色。但其中若干基本教义却可断然说,是先后发展而显其深浅不同的。此种深浅之不同,亦即在对待的大乘立场上,而显出了一相当的距离。如空、有、缘起等解释上,显然的后期的大乘佛教,就远较早期的小乘经论迈进了一大步。今本文所论之涅盘问题,亦正是如此,如果我们不对大乘经典加以探讨,则佛教的涅盘思想,便难以发觉其伟大之价值何在。在早期的经典里,就至多祇能导引人抵于「择灭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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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峰。择灭无为,即使能令众生了断生死,超越三界,然与价值世界又有何相关?生命之价值如不能从全面转透出[1],仅往而不回,超而不圆,则涅盘境界,便难免悬于三界之外,落于沈空灭寂,与佛陀之本旨相违,与生命之性体相左,与整个有情界亦成了无关。如是,则云「所作已办」,实未真办、而只是逃办。此所以有大乘思想之出,有利他菩萨行之现,在史实的发展上说,前一阶段(部派──小乘佛教)之展开,也正是后一阶段(大乘)之准备。在思想上言,无部派佛教谨严辩论之历程,便必无后来大乘佛教纵阔汪洋之充实。

这在涅盘思想方面,正好表现出,由有原始佛教及部派佛教两度深远的否定面之表现,始导至大乘佛教否定又否定后之积极的肯定思想之产生。无此一过程,则自难成其大成,循消极与积极的两面展开,始真能显出初期佛教所含的全面精神,亦佛卽陀的根本精神。故我以为原始佛教及部派佛教涅盘思想之发展,乃是整个佛教思想发展中一必然过程。部派佛教之理解佛陀的法数名目,几等如中国汉濡之训诂学,无训诂之过程,当亦无后来纯义理的理学思想之出现[2],佛教亦正好如此,不经训诂式的此一转折,实难转出后继的纯理化的大乘教义。原始佛教的涅盘思想,就本事经所述论之,当然已属非常圆满究竟的了,但其圆满只能谓其仍是消极面的圆满,不如大乘精神的即生死即涅盘来得积极。说一切有部的涅盘是善是常,恒不变易,究仍是静止的实体概念,当不如大乘涅盘经的离常离无常,而超越实体概念的「恒不变易」思想。此种种差别,当在次章述之,暂置。兹就大乘涅盘思想之展开处略为概述。至其展开后各经论所涉及涅盘的内容,下面各章另将深述。

大乘涅盘思想展开后,显然的与小乘的涅盘观有了极大的差别,这差别,法华玄论曾经作过这样的分别:

「大小之涅盘,凡有三义,一、本性寂灭非本性寂灭异,小乘之涅盘,灭生死而涅盘也。大乘之涅盘,生死本来涅盘也。故法华方便品言之,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二、界内界外断惑异,小乘之涅盘,唯断界内分断生死而止,大乘之涅盘,并断界外变异生死也。三、众德具不具异,小乘之涅盘,无身无智,故不具众德,大乘之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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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身,故具法身般若之德」。(大正‧三四‧三七六。)此一分别,在通常的判别上,大致是不错的。从这判别中也可令人了解此两者间的特征差异。第一义就需补说,始完全诠明,否则就难以令人首肯。因为小乘的涅盘,亦同样讲寂灭,其寂灭义并未标明是着重于本性寂灭抑非本性寂灭,判别者自然无法轻率遽断。且大小乘共同遵守的「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一偈,亦同是解答证寂灭的法则,既是共同遵守的法则,那么,何以小乘的涅盘是非本性寂灭义,大乘的涅盘是本性寂灭义呢﹖此差别当在对这首偈的理解,有其深浅之不同而来。小乘佛教所理解的,乃在于「生灭灭已」之「灭已」一点,以为寂灭性,必须待生灭法灭后,而得一「寂灭」。大乘佛教则在生灭法之本身,以为生灭本身所显之「灭已」,其当体即是寂灭。因是,一在于脱离生死,而后证入寂灭,一在于即生灭中而证入寂灭。循是了解,则对法华玄论第一义之「小乘之涅盘,灭生死而涅盘,大乘之涅盘,生死本来涅盘也」。便当了然其判别之所自,亦即由是而知其何以有本性寂灭与非本性寂灭之差异。从相见体,从体显相,均在当下之间,如云﹕「悟则菩提,迷则众生」,此亦只在一念之间之转变耳。以此而谈大乘涅盘,则当知其异于小乘之意义何在。不过大乘涅盘思想并非仅止于一端,再与小乘对待来看, (此所谓小乘亦只是一拢统的说法,严格说来,部派佛教若是小乘之异词,则小乘佛教同样亦有各种不同的学派所表现的涅盘意义。) 可作为上述的本性寂灭与非本性寂灭的分别,但在大乘本身而言,它另有其学术上的不同的特义。当部派时代结束之后,度佛教史上,便接着产生了以般若为依的空观思想,当空观思想达至了某种高度后,立即又刺激了另一部分大乘学者,以瑜伽为依的「胜有」思想。此即传统上所谓的空有二宗。由于两者对胜义谛的判认所下的定义不同,则其对佛陀的涅盘思想,自然亦有其所界定的新义不一。在未特立章则专述之前,且就此绪论的次第分别一述。

(一) 中观的毕竟性空之涅盘

中观的性空思想,在中国佛教的判教上,有人曾将其判为始教,或者又称为性宗。瑜伽一派,则被判为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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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又称为相宗[3]。此种判别是否得当,姑且不论,但就此一判别的含义看,可推知其在判教者的心目中,大乘教义的展开,并非仅止于此二系。事实上,佛教历史的发展,亦不止于停在此二派思想的阶段,然就印度的大乘思想而言,此二派思想确属早期的全面。至若晚期的密宗,已经外教的搀入,多已变质。虽亦有其独自的涅盘观念,却非纯佛教思惟的,本文暂且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