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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观想与谢灵运山水意象及意境之关系略探——李小荣 张志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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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成因,当与诗人的净土观想,特别是他所修行的“日想观”有关。作为十六观法之第一观,“日想观”应当给诗人的印象最为深刻。当然,从客观方面说,黄昏、夕阳作为山水的背景,则与谢灵运的行踪有关,他常常是早出晚归。其山水诗的写作,基本上是按移步换景来构思的。而一天中的自然景色,最美好的两个时间段要么是清晨,要么是黄昏。

在以落日为背景的同时,诗人还特别关注山、水、树等意象。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如:《过始宁墅》曰:“山行穷登顿,水涉尽沿洄。岩峭岭稠叠,洲萦渚连绵。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登永嘉绿嶂山》曰:“涧委水屡迷,林迥岩逾密。”《过白岸亭》曰:“近涧涓密石,远山映疏木。”《登江中孤屿》曰:“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初去郡》曰:“溯溪终水涉,登岭始山行……”憩石挹飞泉,攀林搴落英。”《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曰:“舍舟眺迥渚,停策倚茂松。侧径既窈窕,环洲亦玲珑。俛视乔木杪,仰聆大壑灇。石横水分流,林密溪绝踪。”《登石门最高顶》曰:“疏峰抗高馆,对岭临回溪。”对于山、水及其意象群,诗人则喜欢用对举的方式处理之。特别是对水的描写,诗人抓住的主要是“清”与“澄”之特色,此与前引《观无量寿经》“水想观”所说西方之水悉皆澄清如出一辙。而诗人对树林的描写,则侧重于一“密”字,强调的是繁密茂盛所表现出的勃勃生机。它和树想观时之“此诸宝树,行行相当,叶叶相次”感受也颇为相似。

在十六观中,与自然山水意象关系最为直接的是前四观。其观想对象,在谢灵运山水诗中都有比较充分的表现。所不同者,净土法门之观想多为幻化的形象,而谢氏的山水创作多为自然风景的实录。不过诗人在构思时,也经过了精心的剪裁与组织。而构思时,那些习以为常的宗教体验、宗教情感又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比如,谢氏的山水意象主要以自然景物(包括植物)为主,动物意象出现较少。然而就这些为数不多的动物意象而言,却有引人深思之处。总体说来,谢诗中的鸟意象多于水生动物意象。如《七里濑》曰:“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晚出西射堂》曰:“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斋中读书》曰:“空庭来鸟雀。”《登池上楼》曰:“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舟向仙岩寻三皇井仙迹》曰:“拂鲦故出没,振鹭更澄鲜。”《入东道路》曰:“鷕鷕翚方雊。”《石门岩上宿》曰:“鸟鸣识月栖,木落知风发。”于此,只有“虬”、“鲦”是水生动物意象,余者悉为鸟类意象,而在鸟意象中,较为具体的是鸿(大雁)、鹭与晕(野鸡)。为什么诗人更钟情于鸟意象?这一方面跟诗人游山玩水时所见所闻的实况有关,钟嵘《诗品》评论其诗是“寓目辄书”,着眼点即在于此。另一方面则与净土经典对鸟类的重视也有一定的联系,鸠摩罗什译《佛说阿弥陀经》即说西方极乐世界:“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鹄、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是诸众鸟,皆是阿弥陀佛欲令法音宣流,变化所作。”谢氏诗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到经文中那些宣说法音的西方瑞鸟,但经文无疑会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进而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在选择相关意象时更趋向于鸟意象。

至于谢灵运山水文学(主要包括诗与赋)的意境特点,萧驰先生在分析佛教观念中的“清旷山川”时,把它概括为“清旷”,并指出:“‘清旷’即清净和恢廓旷荡,正是大乘佛经所描写诸佛国土不同凡尘的特征。”此论甚确。翻检谢氏诸作,呈现出这一特点的例句俯拾皆是。如:《过始宁墅》曰:“淄磷谢清旷。”《初往新安至桐庐口》曰:“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景夕群物清,对玩咸可喜。”《游南亭》曰:“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曰:“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辉。清辉能娱人,游子儋忘归。”《初去郡》曰:“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田南树园激流植楥》曰:“中园屏氛杂,清旷招远风。”《石门岩上宿》曰:“异音同致听,殊响俱清越。”《登孤山》曰:“迥旷沙道开,威纡山 径折。”特别是《山居赋》(含自注中)多次提到作者山居的感受,如:(1)“谢平生于知游,栖清旷于山川。”(2)“山野昭旷,聚落膻腥。故大慈之弘誓,拯群物之沦倾。岂寓地而空言,必有贷以善成。钦鹿野之华苑,羡灵鹫之名山。企坚固之贞林,希庵罗之芳园。虽綷容之缅邈,谓哀音之恒存。建招提于幽峰,冀振锡之息肩。庶镫王之赠席,想香积之惠餐。事在微而思通,理匪绝而可温。”(3)“然清虚寂漠,实是得道之所也。”(4)“山中静寂,实是讲说之所。兼有林木,可随寒暑,恒得清和,以为适也。”(5)“爰暨山栖,弥历年纪。幸多暇日,自求诸己。研精静虑,贞观厥美。”其中,(2)、(3)、(4)项表明作者对山居的喜爱乃是出于修道的需要,第5项说的则是宗教修行与山水之间的融通关系。如果要追溯这种在清净山林中修道的历史渊源,主要与印度的佛教传统有关,后汉安玄译《法镜经》即谓:“居山泽者,解诸谛。居山泽者,知诸阴。……诸佛所赞,众圣所称誉,欲度世者所事也。”东晋瞿县僧伽提婆译《中阿含经》卷八则曰:“山林静思惟,涅架令人心。瞿昙禅无乱,不久息迹证。”《大智度论》卷三解释三世诸佛之所以常住耆阇崛山(灵鹫山)中,主要是因为“是中静洁有福德闲静故”。诸如此类的经文皆表明:山居不但是修道者个体解脱的理想之地,同时也是大乘行者弘道的最佳场所。佛教东传华夏之后,中土基本上继承了这一传统。如:支遁(314—366)常在会稽等地的名山胜水之间讲经弘道;慧远则因“见庐峰清净,足以息心”,便于该地“创造精舍,洞尽山美。……复于寺内别置禅林,森树烟凝,石筵苔合。凡在瞻履,皆神清而气肃焉”。支昙兰则于“晋太元中游剡,后憩始丰赤城山,见一处林泉清旷而居之”。谢灵运深受时风的影响,提出了“山水,性之所适”的审美观,并反复强调清虚寂寞的山林才是得道之所。

谢灵运山水文学的清旷意境,表面上看和西方极乐净土无关,因为极乐世界是他方净土,远离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然而深入思考之后,则觉不然。特别是诸净土类经典对于佛国净土的描绘,如魏译《无量寿经》中说法藏比丘(即阿弥陀成佛之前的称号)所修佛国是“开廓广大,超妙独胜”,法藏比丘成佛之后的佛土则为“恢廓旷荡,不可限极”、“清净安隐,微妙快乐”;吴支谦译《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则说:“第三愿:使某作佛时,令我国土,自然七宝,广纵甚大,旷荡无极,自软好。所居舍宅,被服饮食,都皆自然。”它们所展现的空间世界,主要突出的是清净、旷远的特点,而这两种特点也正是谢客对自然山水的总体感受。更为有趣的是,甚至于北朝人士也认同了这一点。如东魏孝静帝元善见于元象元年(538年)秋发布的诏书即曰:“梵境幽玄,义归清旷;伽蓝净土,理绝尘嚣。”此外,谢灵运受《维摩诘经》“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之“唯心净土”思想的影响,常直接把此岸的清净山水比附成彼岸的西方净土。前揭“期生东山,没存西方”、“敬拟灵鹫山”、“遥岚疑鹫岭”等句,实皆暗含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