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皆知龙树以空极力破除众生对自性(永恒不依他且不变)的执着,且龙树自觉到吾人不能将其「空」视为虚无断灭,同时也自觉到不能将空视为自性,而以空、八不等之归谬论证法论证万法是无自性的,且论证他人所主张的自性是无法成立的、谬误的,认为无自性才是实相。虽然龙树以空、八不等来论破自性之执着,然而龙树的空和八不似乎也具有如自性者所主张的永恒普遍性,如《中论》云:「无得亦无至,不断亦不常,不生亦不灭,是说名涅盘」(《大正藏》册30,页32下)、「汝今实不能,知空空因缘,及知于空义,是故自生恼」(同上),此中所要表达的是空义,空义乃指空性,空性即是空的性质,但空性不管如何论述是空的,但其性质却是永恒普遍的,所以《中论》才会说「业烦恼灭故,名之为解脱;业烦恼非实,入空戏论灭。……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盘」(同上,页23下~页24上)。此也吻合了龙树以「八不」对自性的界定,即诸法的实相是「无生亦无灭」的,此「无生亦无灭」即是空,是永恒普遍的。这也可从月称批注《中论》的《明句论》第十五章说明空性时得到辅助性的印证。
同样的,印顺法师也说到「一切法毕竟空,于毕竟空中能成立缘起有」(《中观今论》,页189)。此在在显示了空自性化之困思。至此,令吾人想到佛教以破自性为主,而为何会发生空自性化呢?乃因非从缘起来立论,而是从缘起之外某一具有自性意义下的「法」来立论。因为缘起的意义,是指万法的相互关连,亦即不存在某种具有自性意义下的「法」。所以,当印顺法师将缘起性当成绝对时(如《中观今论》自序云:「相对的缘起相,绝对的缘起性」),也就是将缘起自性化。此在原始佛教中的「缘起」,亦存在相互关连与缘起性等义涵。但就无自性而言,缘起应指诸法的相互关连,而不能将之视为缘起性。(本脚注相关之详细论证请参拙著《天台缘起中道实相论》,页466~页493)。
[43][43] 如牟宗三不满传统所认为的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二分之「二系说」,而将程明道从二程中分出来置于「五峰蕺系」,此系兼具了客观性体(《中庸》、《易传》)及主观心体(《论语》、《孟子》);「伊川朱子系」将孔孟的德性主体化为「本体论的存有」之客观性体,故是种歧出;「象山阳明系」则以孔、孟摄《周易》、《中庸》,真正地掌握了「道德的形上学」的主观心体(德性主体)(参牟宗三《心体与性体》卷1,页49,正中,1989年,三版)。
[44][44] 如北宋周敦颐以无极、太极、阴阳、五行等来作为宇宙人生之立论基础,在《太极图说》云:「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而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各一其性,……干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又如张载虽也用阴阳五行来解释宇宙人生,但其更重视「虚、气」,如其云:「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为太虚。……太虚为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正蒙》〈大和〉)虽然北宋诸子偏重于客体来立论,但其思想皆是关系型天人合一的。至于程朱之以主客体立论及陆王之以主体立论部份,于下述正文再论之。
[45][45] 依牟宗三之存有论,其将西洋哲学与中国哲学,分为有执的存有论与无执的存有论。牟氏认为佛教不具有德性主体故不能创生,而儒家具德性主体故能创生。(详参见拙著《天台缘起中道实相论》,页438~页452)